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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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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青葙僵在裴寂懷裏,一動也不敢動。

他鳳目中帶著憐憫,又帶著一絲灼熱,他的手指攏進她頭發裏,指腹擦著頭皮,慢慢向下:“怎麽能行呢?”

他身上的水打濕了她的衣衫,眼淚堪堪要流出,又被忍了回去,沈青葙模糊的視線裏映出他光裸的胸膛,肩膀上臂,肌肉的輪廓微微隆起,是弓馬嫻熟的人才有的身體。

身上一輕,裴寂放開了她。

黑發從他肩上落下,拖在水面上,像濃黑的雲,嘩嘩的水聲中,他拿起水勺,慢慢澆著濕發。

他並不會強迫他,他是要她,先自順從。沈青葙沈沈地吸著氣,轉去他身後,接過了他手裏的水勺。

布巾漂在桶中,遮住了不能看的地方,他伸長兩臂搭在桶沿上,頭枕在邊緣,任她擺弄。

沈青葙回憶著平素裏婢女為她濯發的情形,一點點嘗試,一點點熟練,滿把裏濃密的黑發,終於濯洗得順滑。

裴寂閉著眼睛,因為看不見,所以她柔軟的手指觸摸的感覺分外清晰。心裏越來越熱,漸漸地,超越了水的溫度。

許久,聽見她低低說道:“好了。”

裴寂伸手拿過架上的幹布巾,遞給了她。

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,她拿布巾裹住了他的頭發,慢慢擦拭。一點癢從她手指傳過來,落在頭皮上,心裏貓抓一般,癢癢著落不到實處,水面動蕩,布巾沈下去,又浮上來。

擦身披衣,與她兩手相握,走過回廊,行至寢間,一點紅燭如豆,她挽起紗帳,猶豫了一下,裴寂一口吹熄了蠟燭。

跟著在床上坐下,抱過了她。

沈青葙能感覺到一絲涼意,他的頭發並沒有全幹,濕濕地貼在她臉上,可他身體熱得很,像燃燒的火。

跟著腰間一緊,他抱起她,放在了床裏。

身體立刻又僵直了,但他很快放開手,在她身側躺下,拉過了絲被。

四圍重又安靜下來,他一動不動,仿佛睡著了,但沈青葙知道,他沒睡。

他在等她,等她向他順從。

心裏的防線一點點崩塌,沈青葙慢慢挪動,靠近了他。

想要湊上去,手臂只是哆嗦,掙紮與屈服之間,他忽地背轉身,道:“睡吧。”

暗夜沈沈,他始終不曾回身,沈青葙睜著眼睛躺在黑暗裏,晨曦爬上窗紙的時候,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
又很快,被咚咚的鼓聲驚醒。

長安城的晨鼓,一聲接著一聲,沈沈地敲響了。

沈青葙下意識地看向身邊,空空蕩蕩,裴寂已經走了。

“娘子,”花茵帶著婢女魚貫而入,“可要起身?”

沈青葙恍惚著坐起身來,花茵連忙上前扶住,輕聲道:“郎君說,娘子若是想回家,只管回去便是。”

辰時,沈青葙回到了靖安坊沈宅。

一家人圍坐在內堂中,沈楚客當先發問:“十一娘,你阿耶的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?你又為什麽在裴寂那裏?”

那些緊張悲苦的記憶一瞬間全都湧上心頭,沈青葙忍著淚,低聲道:“阿耶是被冤枉的,那天阿耶去義倉……”

她口齒清楚,記性又好,很快將這些天的事說了個一清二楚,唯獨瞞下了裴寂相逼的內情,沈楚客再也坐不住,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,唉聲嘆氣:“這可怎麽處?這可怎麽處!”

“父親且放寬心,”沈浚安慰道,“這案子聖人親自如今過問,聖人英明,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。”

“說得容易!”宋柳娘道,“誰不知道惠妃如今才是聖人的心頭好,惠妃自家有兒子,她還能盼著太子好?”

“噓,這話豈是能說得的?”沈楚客打斷她,轉向沈青葙,滿臉殷切,“十一娘,裴寂怎麽說?他是不是願意幫忙?”

“他……”沈青葙臉上一紅,轉而問道,“阿翁,姑丈和我舅舅那邊怎麽說?”

“休要提你姑丈!”沈浮憤憤地插了一嘴,“出了這麽大的事,他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!倒是你舅舅來過幾次,不過你也知道,他如今也在家中守選,官場上的路子早就斷了,就算他想幫忙,也使不上力氣,有什麽用?”

“我早就說楊家這門親事結得不好,楊大郎那個臭脾氣,早晚把人都得罪光,一點兒忙也幫不上!”宋柳娘抱怨道。

沈青葙知道她素來不喜歡舅舅,也不好說什麽,沈浚見她難堪,忙道:“母親,楊家阿舅十分掛心,一直都在到處詢問打聽。”

“有什麽用?要不是他們楊家跟楊萬石沾親帶故,二郎何至於受楊萬石的牽連!”宋柳娘看向沈青葙,“你這一路上,都是跟裴寂在一處?他是不是對你有意?”

沈青葙連耳帶腮漲得通紅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“阿姑,”沈浚的妻子黃四娘見她難堪,忙向宋柳娘說道,“要麽我們帶十一娘去寢間說吧。”

寢間的簾幕放下,屏風圍住,宋柳娘急急問道:“你昨夜住在裴寂那裏?”

忍了許多天的淚決堤而出,沈青葙哽咽著點了點頭。

“他對你有意?”宋柳娘滿臉歡喜,“他要娶你?”

沈青葙掉著淚,搖了搖頭。

宋柳娘怔住了:“那,他是什麽打算?”

黃四娘猜到了大半,又驚又疑:“他該不會是,起了歹心吧?”

沈青葙哭出了聲。

黃四娘素來慈愛,忙將她摟在懷裏,柔聲安慰道:“別怕,有我們給你做主,決不讓你受他欺辱!”

“你這胡說的都是什麽大話?”宋柳娘叱道,“大郎被這案子牽連,如今只能閑在家裏,連你阿家也要跟著丟官,如今我們哪裏有法子?難得裴寂肯出頭,好歹先把性命保住,哪還管得了那麽許多!”

黃四娘被她訓斥,不敢再做聲,沈青葙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,阿翁和大伯如今都在家,而往常這個時辰,他們應該去衙門的。

原來,竟連家裏人也受了牽累。

“十一娘,你一向都是個懂事的孩子,”宋柳娘握住了她的手,“如今可是性命攸關的時候,暫時受點委屈不算什麽,裴寂又不曾娶妻,他既對你有意,這事如何結果也不好說,況且裴寂的人物門第,比起阿策只高不低,也不算辱沒了你。”

“阿姑,”黃四娘看不過,低聲道,“十一娘跟阿策早就定過親,先不說無故退親要吃官司,況且這事未免也太委屈十一娘了。”

“我家遭了這種大事,韋家只是不露頭,哪還有臉說定親的事?”宋柳娘怒道,“就連阿策跟三娘也不露面,這門親,我看就從此絕了吧!”

韋策的母親在家中行三,平素被稱作三娘,沈青葙一怔,若說是姑母因著姑丈的緣故不敢來也就罷了,可韋策分明已經回了長安,以他的性子,怎麽會不登門?

“夫人,”侍婢在簾外回稟道,“裴府遣了人來,要接十一娘回去。”

沈青葙身子一顫,由不得看向宋柳娘,宋柳娘拉著她的手站起身來,柔聲道:“好孩子,快去吧。”

沈青葙看看她,再看著滿臉不忍的黃四娘,默默擦掉眼淚,走了出去。

出得二門時,郭鍛正在門前候著,登車閉門,離開靖安坊,回到親仁坊,沿著白石甬路慢慢走向內宅,沈青葙比任何時候都更明白,除了這裏,她無處可去。

“娘子,”新荷迎上來,道,“郎君遣人送信,說今天公務繁忙,不過來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裴三郎磨刀霍霍,猜猜他啥時候能吃肉?嘿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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